沃登海姆，比诺斯利亚更加靠北的冰雪世界，龙与巨人的家园，独眼大神格林穆尼尔所统治的荒凉大地，现在仍抗拒着新神的光辉。
两百年前，我的祖辈从这里沿着塞纳河顺流而下，让诺斯利亚人品尝到了真正的北方人之怒。如今时过境迁，从前的强盗蛮族披上锦衣，成为了当地的贵族领主，同时皈依到了新神的庇佑下。
月之塔的希尔维娅，这位神秘的半龙少女将我这曾经侍奉过魔女的卑微骑士从监牢里保释出来，却只是为了证实那缥缈如风的不经传说——不洁圣女之说。
由我曾侍奉过的那位前圣女，现在被称作渎神之魔女的希格德莉法收集古籍和歌谣所得出的结论，即被如今的我们尊为白圣女的圣人是通过和北方大神格林穆尼尔进行了为人所不齿的交易才换来了和平的奇迹，而且如果希尔维娅的说法是真的话，如果那说法是真的话，也许，我这卑微的骑士还可以改变些什么……
如今，希尔维娅和我一路向北，如圣地巡礼般重复着我当年为那位魔女收集史诗和古老传说的道路。如此先到达的，就是黑橡镇。
黑橡镇是巨人们的城镇，当年南下的大军中也不乏这些身高三米有余的壮汉，如今他们和我们一样在此定居。
本来不值一提的小事，没想到不知不觉便废话了这么多，可能也是因为我曾经侍奉过魔女的缘故吧，那么无聊的自言自语就到此为止，让我先想想怎么安抚眼前仍生着我气的半龙少女，自从那天我拒绝了她的请求，她就一直闷闷不乐，也不怎么跟我说话，但我也不觉得自己有错，诺斯利亚的骑士不事二主，这是连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
她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一袭男装在身显得十分精干，看上去就和商会里的富家子弟一样。相比之下我就穿得相当寒酸了，亚麻短衫和到处都是补丁的长裤，唯一还说得过去的装备就是腰间挂的那柄短柄斧锤，寒风如剃刀般刮过我裸露在外的皮肤，似乎要将我碎尸万段。
我哈了口气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牵着马缰绳走在前边。
“你们是圣临城来的吗？”守卫哨塔的武装修士一脸狐疑，犹豫了半晌才给我们准备了通行证。
“来得真不是时候，新来的教长大人和巨人们的雅尔关系僵得很，指不定哪天就打起来了。”
“有这么严重吗？我记得图姆雅尔行事相当稳重的。”
修士摆了摆手，说道：“巨人那边倒是好说，关键是黑蒙德教长，他本来是南方教廷那里的人，还没习惯和北方人打交道。”
介于后面还有人在等，我也不好多问，只好拿着通行证回到希尔维娅身边。
“好慢。”
我从她手中接过缰绳，捋了捋白马的长鬃，把情况复述了一遍。
她静静地听着，只是听到了黑蒙德这个名字后皱了下眉。
“你认识吗？”
“是个有点麻烦的人，你要小心点。”
我没听过这名字，所以没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
到了中午，阳光才将那彻骨的寒意驱散，我打了个哈欠，站在人群外围看前面的矮人商队队长和巨人们吵架。
“你们搞什么啊，凭什么俺们要办两次通行证啊？”
带头的棕胡子矮人站在山羊货车的货台上气得满脸通红地和手持大斧的巨人理论着，后面则是绵延到山丘另一面的长队。
“不行，要是我们的印章才行。”巨人将手中的通行证递了回去，却被棕胡子矮人一掌拍开。
“滚犊子，别想让俺们再掏一次钱。”
巨人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和旁边另一名巨人小声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放矮人商队过去了。
绵延的长队再次蠕动了起来，那两名巨人则闷闷不乐地收拾着临时哨站。
我看在眼里，寻思着这怪异的一幕，不过寻思归寻思，我并没有干涉这件事的立场，毕竟我只是个追随那些不切实际的传说的异乡人罢了。
正常来说，通行证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缴税证明，商队在进城前要根据货物的多少和种类缴纳税款，然后以此来换取通行证和通商许可。现在看来，应该是巨人们和教会就税权的问题起了争执。
“税权纠纷很常见吗？”
难得希尔维娅愿意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她还在介意着我拒绝成为她的守护骑士的事吗？
“不，一般来说王族掌管着大部分的税权，古老的契约早就把税权的归属划分得一清二楚了。”
但最近几年教廷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不知何时在王族中兴起的捐赠税权的行为把圣职们的口味养刁了，现在有些地方的教会甚至会主动去索要税权。
诺斯利亚的王公贵族们倒还好说，我还真没想到他们敢去触及巨人们的利益。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北方诸神乘龙船南下的时代了。”我喃喃道。
……
第一次来到黑橡镇的人一定会赞叹那巨大而精致的长老大厅，这座黑橡镇的标志性建筑以倒扣的巨型龙船为主体，辅以诺斯利亚的铁橡木作支撑，最后由最年长的巨人萨满刻上符文……
不知道希尔维娅会怎么想，看她出神的样子应该是没见过类似的建筑。
“父亲大人也会住在这样的大厅里吗？”
我迷瞪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女孩儿声称自己的父亲是格林穆尼尔，统治北方的独眼大神。
“英灵殿的话，应该比这个更夸张吧。”
把我抚养成人兰道夫主教曾跟我讲过这些异教的神话，现在想来他也是个怪人，明明侍奉着新神却热衷于收集异教徒们的神话传说。
“神学靠的不是热忱而是严密的逻辑，再强大的信念如果在教理上站不住脚也只能被时间抹去。”他的这句话至今仍在我心底提醒着我不要沦为教会的工具。
留宿的商队比以往要多一些，其中大部分因为被收了两次税而对领主不满。
“城里的状况不乐观啊。”我靠着窗台伸了个懒腰，眼睛不离聚集在长老大厅门前抗议的商人们。
“这种情况下也不知道图姆雅尔会接见我们不会。”更何况这是异教徒的领地，希尔维娅的身份在这里挺麻烦的。
“不去问就不会知道，别偷懒，要出门了。”
“好嘞，我的公主大人。”
她迈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我一眼。
“怎么了？”我问道
“没什么。”
希尔维娅的步速很快，让人觉得像是在跑，我走走停停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随着我们离长老大厅越来越近，人群逐渐填充了我俩之间的空隙，结果就是我一不留神就跟丢了。
“她应该会直接去大厅吧？”我这样想，于是拐进了一条小道，这样应该能避开人群先到大厅。
跟踪这种事在人群里要比在这种空无一人的小巷里简单，因为其所要求的不是隐匿身形而是让对方视而不见。
“所以，你们两个要跟我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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